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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3 不要去

虽说林家发家史尚短,还称不上世家望族,但在子女的家教方面,老爷子却是严格。

而在诸多的条条框框里,“守时尊礼”一项尤甚。

所以当家宴开席时间已到,主客皆落座,唯有林老爷子姗姗来迟时,林晚婧直觉不安。待老爷子回来,却见他由贴身近侍齐海搀扶着,拄着拐杖,腿上还打着夹板,林晚婧心里更是忐忑。

可无论如何询问他受伤的缘由,他都只说是在工厂里不小心摔了,又再三声明厂里的生产工作都安排好了,让林晚婧不要操心,顾好商行的事就行。

此地无银三百量的叮嘱令林晚婧心声疑虑,吃过晚饭便缠着齐海问话,这才打听到了事由:

“厂里的工人们造反了,大爷出面调停,却被人群挤下楼梯,这才摔伤了腿。”

宏麟织造厂的待遇虽算不上最好的,但若说到对工人好,整个鹭洲城里是没人不竖大拇指,父亲林熙峰本就待人随和,在林晚婧记忆中就没跟什么人红过脸,与工人也是和和气气,什么事都好说好商量。已经做到这样了,工人们却还要造反,林晚婧越想越觉得气不过,一早便逆了父亲的意,驱车往厂里赶,她倒想问问这群人究竟为什么闹事,还要伤了她父亲。

厂里的情况比林晚婧想象的还要糟糕:偌大的厂房里,几台车床孤单的呜呜运转着,林熙峰的办公室玻璃被人杂碎,几名杂工在代理管事的指挥下清扫这一片狼藉。

见林晚婧来了,管事迎了过来:

“大小姐,老板的腿没大碍吧?”

林晚婧虽说气着,却还是保有客气回话:

“没大碍。不过伤筋动骨一百天,大概是不能送我出嫁了。”

虽说没有一个字在埋怨他们,但她这语气分明就是气恼,管事的惋惜叹了口气,便也不再敢吱声,于是听她又问:

“到底怎么回事啊?前几天都还好好的,这些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呢?”

“大小姐,您不过问这厂里的事自然是不知道的,这年刚过,沈家的工厂不是开工了吗,主管们就在这儿挑唆工人去那间厂做,老板好说歹说才留了些人下来,但是人是留下来了,心不在这儿了啊,这厂里的工人就不好管了。再者,前天晚上咱们的部队在梅川跟粤军交了火,咱这工厂里大半工人从梅川来,一听这事儿哪里还呆的住,便要向老板请长假回家,老板自然是不批的,可是这好话也讲了,道理也说了,就是说不通啊。”

“等等,您刚才说……在梅川交火了?”林晚婧心中一惊,虽听说当下的中华大地也不太平,却没想到说话间这战火便烧到了眼前。

“是啊,您没看报纸么?交火了,半个县城都烧了……”

管事说,梅川县的一户人家去粤省赶市集,回来的时候当家的丢了身份凭证,粤省戍边的官兵便把一家人都扣押在城门下,任凭乡亲如何求情作证都不为所动。那户人家的亲戚向鹭洲的边防军求救,边防军只是应了他们会解决便没了下文,一等就是三天,孩子天天在囚笼里啼哭,孩子的小叔叔血气方刚,撑着天黑用猎枪射杀了粤军负责守卫的士兵,点燃了交战的导 火 索。论军事实力,粤省差鹭洲几倍之远,这次得了理仿佛抓住了翻身的稻草,根本没打算轻易松口,轻则赔款了事,重则割地让权。

“听说现在交火是停了,两方对峙在梅川与粤省的界河两岸,大帅连夜增兵,粤省该是不敢轻举妄动的。”

“那工人们呢?回家了?”

“都在宿舍里等消息,哪里回得去呢,路都封了。”管事叹息一声,“战火烧到家门口了,他们定然是没心思工作的,还请大小姐体谅他们的心思,索性给他们放两天假吧。”

“体谅是好说,但是……”她心中依然觉得父亲的伤负的冤,却没再说话。

“听最新的消息,说是刘大帅派了云帅出面和谈,只希望能旗开得胜,化干戈为玉帛。”

林晚婧心中咯噔一声,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时候,为什么偏偏是他……

“这是什么时候的消息?”

“听说今天凌晨紧急开的会,现在该出城了吧。”

谢过管事,林晚婧令司机直追管事所说的鹭洲城南门而去,追上刘瑾的时候,刘瑾已经率部过了护城河的栈桥。

事出紧急,他没有带大队人马,不过调了个近卫营,疾行在林间小路上。

听见后方有车鸣笛,副官调转马头回来探看,又见是林家的白色轿车,忙追上刘瑾禀报。

知道林晚婧追来,刘瑾心里涌起暖意,抬手示意队伍停下,原地修整,自己则策马回到队末,翻身下马等那熟悉的白车停稳在自己跟前。

车门开启,自后座上跨出个俏丽的身影,一席苏工云锦的奶白色旗袍,披了件钩针的短款披肩,串珠的流苏相互碰触,淙淙作响。

短暂的失神中,她却已追到他跟前,急切道:

“云柔,不要去。”

刘瑾一愣,抬手轻抚她勾在脸侧的碎发:

“你知道我要去哪里?”

见她点点头,眉心蹙着,一双含水的眸子里透出说不清道不明的着急,他不禁心疼,关切道:

“怎么了?”

“这事本就不该你去。”林晚婧心中着急,话便也语无伦次,她自然也发觉了,又试图解释:“我的意思是,这不是你的管辖范围……”

其实她想说,刘瑾的职责范围在海上,他为什么要趟这趟职权范围外的浑水?再者,这样的谈判难道不应该两军统帅在发生冲突的地界边就地和谈吗,为什么唯独要他深入虎穴?

这些话虽然没说出口,但是刘瑾却明白她的话中之意,柔声道:

“我知道。”

只三个字,坚定的却犹如千斤之重,撞在她心里,她混乱的思绪在片刻空白之后,逐渐明朗起来。

沉默中,便听他又道:

“我知道,所以我必须去。在这个位置上,就有很多身不由己了,这样的事情以后你会看到更多。”

是啊,他虽是海军主帅,却也是帅府长子,若不敢只身犯险,不能以身作则,何以同两个胞弟论天下!

庶出,即便是长子,在继承家业这件事情上,话语权终究不如嫡子那般硬气。

可即便明白了,她却还是不安心,伸手拽住他的衣襟,别扭的像个小孩子:

“不要去……”

刘瑾不禁动容,伸手将她搂进怀里,安慰她:

“我会回来的。别担心。”

见她还是沉默不语,他又将她搂紧了些,颔首在她耳边,信誓旦旦道:

“我会回来的,我保证。”

其实说这话的时候,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可他却还是反复这样说着,将她的手握进自己的掌心里。

若是可以,他真想就这样搂着她,再不放开。

可远处又见尘土飞扬,刘瑾生怕局势有变,下意识将她护在怀里。

林晚婧只觉得手中一沉,低头却见一枚金色戒指悄然落入了她的手中,不及询问,便听他交代道:

“五天,如果我没回来,就拿着这个去找沧瀚。等到那个时候,我在虎穴里等着你来。”

他这句话只在她耳旁低语,似不愿被旁人听到,又因为压低了嗓音,听在她耳中如有千金之重。

话音落下,远处的烟尘便也到了跟前,原是刘铭担心他势单力薄,谈判桌上会吃亏,临时调了人马来支援。

见是他,刘瑾也松了口气,简单交代了几句,又问林晚婧:

“记住了吗?”

她知道说的是戒指的事,郑重点点头,应了声记得了,便感到他轻轻的吻落在她额上,而后放开她,对刘铭道,“韶勋,送晚婧回去。”

林晚婧站在离别的地方目送刘瑾策马而去,直到消失在目力可及的范围内,她握紧了手中的金色戒指,暗自祈祷它永不要有用武之地。

事与愿违,刘瑾一语成谶——整整四天,刘瑾在粤地一点消息都没有,仿佛人间蒸发一般。林晚婧心中不详的预感越来越强烈,她终于按耐不住,主动请缨要替父亲去粤省提货,提货点正在刘瑾谈判的地方,临海小镇瑶县。临行前,林晚婧缠着公爵夫人要了一纸英国使领馆的特许令,凭这一纸文书,她可以申请在华地区任何一处英国使领馆或者洋行的无条件协助。

办货走的是官道,不经过梅川,自然也没有封路的麻烦,第五天中午,林晚婧抵达瑶县,却发现自己忽略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瑶县不是口岸城市,不要说英国领事馆或者洋行,便是洋人都看不见一个,口袋里的特许令这种情况下成了一纸空文,林晚婧只能寄期望于它纸老虎一般的威慑力。她把提货的事通通交给了同行的老师傅们,自己则直奔瑶县的市政大厅。

见到刘瑾的时候,已经是午夜时分,他被关在市政厅一间闲置的办公室里,躺在蒙尘的地摊上,军装凌乱,唇色苍白。他的脸上有明显的淤青,一道伤口正在左眼附近,已经结痂,应该是旧伤了。

“算你走运,既然在他被转移前找到这里,那就成全了你们这对儿苦命鸳鸯吧。”守卫这样说着,锁上了囚室的大门。

林晚婧走到刘瑾身边,拿着手绢的手却悬在了半空当中——他脸色有那么多伤,身上更不知道还有多少,月色苍凉,她从来没想过这样憔悴的神色竟有一天也会出现在他俊朗刚毅的脸上。她觉得鼻翼发酸,落手要为他处理伤口,手腕却被抓住了,力道很大,被抓着的地方生疼。

刘瑾的眼睛睁开了,双瞳在月光下深邃而沉静,看清除了眼前人是林晚婧,他的手松开了。

“怎么会找到我?”他问,嗓音有些嘶哑,“他们没对你做什么吧?”

林晚婧哑然失笑,他们能对她做什么?有些时候,财力比色相更有用处。

“我告诉他们我是黑道商人,没有你的亲笔签名,我的货出不了港。”林晚婧擦去他脸上的血污,淡然道。但是显然她不太擅长说谎,不但谎言被识破,还落了个阶下囚的下场。

“想我了吗?”

“你知道今天是第几天了吗?”林晚婧不正面回答他的话,只是边擦拭他脸色的伤口,边道,“你不是说如果你没有回来,就在这里等我吗?”

“是啊……”刘瑾蓦地笑起来,伸手将她拉近怀里,“你迟到了……”

贴着刘瑾的胸口,林晚婧自他离开那一刻起便悬着的心终于放下了。

正如两人先前所担心的那样,这局谈判本就是一个陷阱,粤省的督军拒绝了赔款,甚至拒绝了割地,他要的只是刘瑾的兵权,要鹭洲,乃至南海岸最强的舰队。听见督军的要求,刘瑾一愣,继而仰天大笑起来。

“你们要的东西,我没有,也不知道在哪里。”刘瑾冷眼看着那群人,悠哉道,“要说兵符的话,倒是有一道,我。”

……

不知过了多久,林晚婧听见刘瑾轻轻的叹了一口气。

“睡着了?”

“没。”

“你有没想过我们怎么离开这里呢?”

“……”林晚婧顿了顿,“怎么让我们进来的,怎么放我们出去。”

思量着这句话,刘瑾淡淡笑了起来,无论如何,林晚婧此刻在他身边,以后会怎样他都不想再考虑了。搂着怀中人,刘瑾渐渐睡去,这是这么多天来他睡的最沉的一夜。

翌日傍晚,临时囚室的门再次打开的时候,便装的士兵将刘瑾和林晚婧转移到距离市政厅不远的宾馆里,虽然设施简陋,至少干净整洁。

林晚婧将刘瑾扶到床上躺下,不知是不是伤口发炎的缘故,刘瑾从凌晨开始发烧,低烧持续不退,身上没有钱,手边也没有药,林晚婧急的想哭,她已经不知一次责备自己的决定过于太草率,如果她听刘瑾的话去找陆沧瀚,也许现在就不会这么被动。

瑶县郊外的乡道上,车灯光划破夜色,三辆黑色轿车从田埂边疾驰而过,其中两辆车车窗两侧还插着英国国旗。

三天前,李凌瑞在鹭洲城门下等到了林晚婧,从得知刘瑾出面和谈之日起,李凌瑞便觉得林晚婧定是坐不住的,于是他每天在出城必经的道路上等她,最后还是等到了。

“你要去找他?”李凌瑞见林晚婧下车,开口问道。

“嗯。一定出事了。”林晚婧神色紧张。

“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这个你拿去找海军上将陆沧瀚,我不知道这个是什么,但是云柔说陆上将知道,看到这东西就会去救他。”林晚婧将戒指塞进李凌瑞手中。

李凌瑞低头看了一眼,若真如林晚婧所说,陆沧瀚看到这枚戒指就能调兵去粤省救刘瑾,那么这东西便是形同海军帅印的存在。

“你会来吧?”林晚婧最后问他,“我在虎穴里等你来。”

不出所料,刘瑾给林晚婧的戒指确是帅印无疑,陆沧瀚见到戒指,简单的问了李凌瑞事情的缘由,接着调集了部署鹭洲海防所需兵力之外的全部舰只,连夜闯进粤省海域,兵临城下,炮指城池,逼粤省主帅交人。李凌瑞在登岸后当即联系了英国使领馆,声称费尔南德大公的特使在瑶县失踪,怀疑被人绑架,要求领事馆对瑶县施压,寻找林晚婧下落。

使领馆工作人员与李凌瑞一行来到软禁刘瑾的宾馆已是天亮时分,房门打开的一刻,走廊上明亮的灯光刺痛了林晚婧的眼睛,她眯着眼看向来人,依稀辨别出李凌瑞的身影。

“凌瑞?”她将信将疑唤道。

下一刻,她便被李凌瑞紧紧抱住:“万幸,你没事……”

林晚婧觉得眼前的空间仿佛重叠了,三年前,她同公爵一家前往当地富商家中参加慈善聚会,村民暴动,烧毁了富商的庄园,孩子们在混乱中走散了,所有人都撤离出庄园到附近的小教堂中躲避,唯独少了林晚婧,人们不熟悉这个东方面孔,情急中忘记了她也是公爵的家人。暴动的第二天,李凌瑞同公爵家的少爷们从学校回来过感恩节,在火车站听说了暴动的事情之后立刻赶去庄园,最终在花园的凉亭里找到了林晚婧,那个时候,他也是像这样紧紧的抱着她,在她耳边说了相同的话。

“我没事,什么事都没有。”林晚婧从他怀中离开,“但是云柔受伤了,我不知道伤有多重,你帮我看看他……”

她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几个字似是自言自语,似乎带着歉意和恳求。

李凌瑞无奈的笑了:“现在就去,难道我会因为他把你抢走了就不救他吗?傻瓜,我还没这么小气。”

他同身边的几位使领馆工作人员交代了几句,留下林晚婧同他们对证,自己则到了刘瑾床边。他的军装下是满目的瘀伤,李凌瑞在瘀伤严重的地方轻轻按压,刘瑾蹙眉忍着,没喊一个痛字。

“都没伤到骨头,就是这些淤青要费些时间散开。”李凌瑞帮他合上衣襟,“至于脸色这道伤口嘛……”

“我知道,破相了嘛。”刘瑾在李凌瑞的搀扶下站起来,“没死就行了。”

“回去我叫人拿点药给你,婚礼没几天了,先把脸上的伤处理下。”说这话的时候,李凌瑞避开了刘瑾的目光。

两人没再多做交谈,他们听见使馆工作人员问林晚婧是否需要起诉囚禁她的人,林晚婧拒绝了:“我不需要起诉,我和我的丈夫只想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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