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橱的第二个抽屉里有伤药。"
身后冷不丁冒出一句，依旧冷冰冰的，却好似是在别扭的表达他的关心。虽然稍暖心，而我能感觉到的却只有苦涩。
毕竟来的不合时宜。
捂着麻木且疼痛的面颊的手缓缓放了下来，犹豫了下，我指了指丑女人方才离开的方向，终于还是小声问道，"没关系吗？这么让她离开..."
那人并没有回应我，而是自床头取了另一本书，轻轻翻了开，淡定的好似刚才没有过争执，好似我问出的完全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虽然他一副不愿意把话题继续下去的样子，但是思及丑女人方才***受伤的神情，我还是硬着头皮继续道，"她好像比我更需要伤药。在你的衣袖上，有血..."
那人的动作微小的一滞，却依旧没有抬头，不过我还是眼尖的发现，那人握着书页的手指节被捏的发白——
如预料一般，他果然还是在意的！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丑女人在他的心目中已经成为特别的存在了吧？
以前，或许我是他的解语花，或许我的一句话可以安抚他受伤的心。但是从某一刻开始，已经不再是我了吧？
要说为什么的话，那是因为他在她面前才是真实的吧？
无论是暴怒还是幼稚，或者的口不择言，至少在某种程度上算是压抑的他自己吧？
"出去就出去，以为我会稀罕么？若不是落大哥因为你们命悬一线，我才不会巴巴的跑来这里！"
"那还赖在这里做什么，要走趁早走！"
想起那时二人争吵的对话，我竟然突然想笑出声。
若是过去，我是绝对无法想象那人居然还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至少，在我的认知里，若是那人想要什么人强行离开的话，会有许多法子。
然而却绝不会有一种是这样子的。
因为对于那人来说，嘴皮子上的争吵的胜利一点用都没有。那是一个清楚的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想要达到的目的究竟是什么的人。
从初遇时那时开始，一直如此。
只是，为什么相互在意的人一定要互相伤害呢？
丑女人那时的态度我看的分明，没道理那人是看不懂的啊。可是，既然知道丑女人的心意，为什么不去解释清楚呢？
譬如，酆洛的事情，跟我们无关。
想起这个，我些许有些犯愁。看丑女人的意思，明显是把我当成了凶手，而那人无可厚非的成为了幕后主谋。
甚至在我试图解释的时候，别有意味的盯着我裙角上被铜勾撕裂的那一角许久许久。
我知道是误会。
可是这种情况之下，若是我开口，什么都会变成狡辩。而唯一似乎能说清楚的，能让丑女人盲目的去相信的人，却明显是无意解释的。
明明只是一句话的事情。
若是我的话，如果是语言能消除的误会的话，让我说多少都可以。只可惜，我想要倾诉的人，却不在身边。
甚至直到现在我都不能确定他是否是真的活着，或者，假如活着的话，又是为什么不来见我？
暮然哥哥...
当然还有事情是我特别在意的。
比如，伤害酆洛的人会是谁？穿着与我同样纱质衣服的人又是谁？是偶然所为呢，还是本就是故意扮作我是千语的样子来栽赃陷害的呢？
酆洛身为南秦大祭司，非常人能伤害得了的，所以动手的此人，最起码武功应该很高。而若是能让大祭司完全不省人事，命悬一线的话，说不定还会南秦异术...
我眸光沉沉的望向了那人。
晨光在那人清冷的面具之上投下了柔和的光线，那人忘我的阅读着，好似旁侧连我都是不存在的。此刻专注而安宁。
若是忽略那人凄惨的不堪回首的曾经的话，那么此刻的他应该也是温暖而美好的样子吧？
当然，若是关关没有遭遇种种，或者说曾经的父皇能多善意的对待那两个女人的话，是不是也根本就不会产生这后来的纠葛呢？
即使站在我的角度上，他也的确有做出这事情的立场。
若是父皇能一直是这个样子的话，那么，阻止那人的人，就会少一个。而若是不想让父皇突兀的死去以致于引起骚乱的话，那么杀害酆洛的确是上上之选。
那是最佳的处理方式。然而我却清楚的知道，不是他做的。
很简单，若是真的是他所为的话，便不会用这般明显的方式。
不会大肆去刺杀，也不会疏忽到从一个人事不省的人手里都抢不过一片纱质布料，从而让丑女人事后拿着跑过来作为罪证。
从一开始，无论是针对，还是设法从太子哥哥那里夺取权势，那人从来都是不愿意经自己的手的。总是巧妙的挑起各股势力的纷争，然后坐收渔翁之利，这才是他的做事风格。
可是问题来了，若不是他所为，那么做出这事情的又会是谁呢？不希望酆洛把父皇治好的人，还会有谁呢？
太多的问题想不清楚。而且，好像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我也被这人隔绝在世界之外了。
其实我是很好奇的，在我那失去的记忆里，究竟会有些什么呢？
除了和丑女人的约定之外，会不会还有什么事情在隐瞒着呢？
而此前，我一直以为，那人是不会瞒着我的。
跟丑女人也是，刚刚才开始的最好的朋友，难道就这样结束了吗？
想起丑女人今日里对我的态度，其实我也是觉得伤心的。她对于我来说，其实也是不一样的存在吧？
其实我很早就知道她了。最早可以追溯到阳平的时候。
那时她还是个名副其实的丑女人，满脸红疹子，生的也瘦瘦小小干巴巴的很不好看。所以，头一次听说太子哥哥跟一个丑女人有些猫腻的时候，我很好奇的去了怡红院。
说起这个，我想澄清一下，其实怡红院的事情跟我没什么关系。我纯粹只是去看热闹的。
就在他们隔壁房间，我搬了椅子坐在墙边，一边高雅的品着茗，一边低俗的听着墙根。然后我听到了丑女人的话。
她说，"无论'阳春白雪';抑或'下里巴人';，既为戏曲，娱乐了看戏的人，也就足够了。"
当真是个有意思的女子。
虽然不懂戏，很意外的懂人，而且很怪异的合我的胃口。
或许那也是我一直想有的生活状态吧。活的很肆意。高雅也罢，低俗也好，光鲜也好，隐藏也罢，只为自己活着。
人有很多面，而她的状态就是可以把每个面都坦坦荡荡的暴露在人前，即便那是世人眼中无比丑陋的一面也是如此。
原来就想到我们的缘分可能不只是初见的那般，果然，回到都城的时候，意外的又相遇了。
那是太子哥哥要去感业寺祈福的时候，全都城的好女子都鱼贯而出早早的守在街侧等待着，
原以为她也像是思春少女一般守望太子哥哥的，可是，临了临了竟然被一个干干巴巴的少年给拐走了。
说起这个，她与太子哥哥那点事情我也是知道的。比如阳平百姓传的离谱的那段让人听者动容的爱情故事。
若是真的喜欢的话，我其实也想要成全他们的。
无论是祈福那次刻意扰了太子哥哥的清静，还是后来擅作主张去太子哥哥那里为他们说媒——虽然身为千语我不能做什么，但是身为倾城却多少还是可以做一些的。
只可惜，渺小为人，终究是不能扛过命运的。
她千不该万不该，就是惹上了那人。
我不知道他们是如何相遇的，或许就是那次飘香楼被劫走的事情来着吧。
确实记得，那段时间，百沐那里出了点什么事情。不过那段时间十三很怪异的没有叽叽喳喳的来我身边吵闹，所以知道的也不是很清楚。
我也是后来知道百沐把一介青楼女子带回府的时候才想起来当时的事情，或许丑女人那时，是被误带回王府的吧？然后因为某种原因，见到了那人？
具体情形不得而知。
不过一开始，我其实是觉得那人只是因为丑女人与太子哥哥之间那点过往所以才故意抢过来的。所以高调的求娶——目的，或许只是为了报复吧？
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什么东西开始变了吧？
我承认，丑女人是能改变别人的人。
遇见她之前，我能完美的扮演倾城还有千语的角色，甚至互不干涉。然而遇见她之后，倾城有了千语的冷静，而千语有了倾城的善良。
有时候连同我自己也分不清楚，我究竟是以谁的身份在活着了。越来越像是一个人，倾城开始多愁善感，而千语有时候也想出现在人前，作为一个全新的自己活着。
我想我是喜欢她的。
喜欢她跟我一样不拘小节，偶尔欢乐，时而感动，有时聪明，有时笨拙。所以从她口中说出"最好的朋友"的时候，那一刻其实我也有些欣慰。
那感觉就好像从一开始，在我心中，对于我们关系的定位就是如此而已。
想要温暖的活着。第一次有了这种认知。
可是没想到我想以倾城的身份活在她身边的时候，在她心中我却只能是千语了。